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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美国参战开始于亚洲，但“欧洲第一”的思想从没变过。“飞行堡垒”也曾出现在太平洋战场，但正如上一篇文章后有读者提醒——“飞行堡垒的主战场在欧洲”。的确，当成群结队的B-17“飞行堡垒”出现在欧洲大陆上空时，欧洲中西部的空中战争就彻底变成了“如何保护/击落‘飞行堡垒’的战争”，从此彻底结束了一次大战时空战中如骑士决斗式的浪漫。双方的战术安排、武器发展、人员训练、技术进步……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的。也许你觉得淘金客太偏颇，好吧，那就再加上“兰开斯特”和“解放者”好了。
欧洲上空上演的攻防大战
顺便再纠正上篇文章的一个失误：“飞行堡垒”并非生产数量最多的4发重轰炸机，它的总数比B-24“解放者”要少6000架，不过在一线的轰炸机飞行员们更喜欢“飞行堡垒”，欧洲战场的昼间轰炸任务有90%以上是由它承担的。而不少“解放者”被用于其它任务，比如反潜巡逻等。
“飞行堡垒”之上还有“解放者”
中途岛说起“敌轰炸机群！方位270，高度3000米！14架双引擎轰炸机！”“苍龙”号航母的对空瞭望哨首先喊叫起来，迅速传遍舰队！人们纷纷涌到露天舰桥用望远镜观看，此时天空中航母直卫的零式战斗机正跟中途岛上来袭的低空机群搅在一起，突然来临的轰炸机群不由得让人万分紧张！二航战司令山口多闻看了一会儿，竟然放下望远镜哈哈大笑：“瞭望哨不会数数吗？那是4引擎的轰炸机！”“赤城”号上,舰队航空参谋源田实向南云长官报告：“是B-17轰炸机，应该是新式的B-17E型。”南云的反应是哼了一声：“那就肯定不是从航母上起飞的（源田实的战后陈述）！”
一架“飞行堡垒”正从中途岛起飞
这些被轻视的大家伙来自中途岛机场，他们5月底到达这个弹丸之地时，把小机场变得拥挤不堪。一大堆海军、陆战队、陆军航空兵从老旧的F2A“水牛”到最新的TBF“复仇者”等等，一起挤满了跑道和停机坪，比和平年代的航空展览还要让人眼花缭乱！庞大的“飞行堡垒”特别醒目——它们一架就要占据海军那些单发轰炸机好几架的机位！机场的宿舍也人满为患，第7航空队的黑尔少将、斯威尼中校等人都只能住进帐篷。至于伙食嘛，有啥吃啥！连机场的军官食堂都是24小时不间断地做饭才能满足这些人的胃口，“AF”的海水淡化机也拼了命地连轴转，再这样下去可能真要坏了！
彩色老照片：中途岛上的B-17E
“飞行堡垒”们刚刚保养完毕，就装上了额外的弹舱油箱和半个基数的炸弹起飞。尼米兹将军的命令是：只要有可能，就必须每天派出B-17对中途岛以西700海里处日军可能的集合地点进行侦察，飞机必须及时起飞，以保证于当地时间15时到达指定位置。匆忙派出的“飞行堡垒”机队一不小心迷失了航向，岛上指挥官还要用雷达和无线电测向仪为其导航……这样的侦察使得岛上的燃油消耗惊人，每天就要用掉高达6.5万加仑（24.6万升）！围绕着如何使用这种庞大昂贵的武器，岛上的指挥官们还起了一些小小的争议：一些人反对把B-17派出来搜索，因为这会削弱攻击力，而且还消耗了大量燃油。燃油紧张最终导致B-17机群停止了搜索侦察任务。
重型轰炸机消耗的资源相当惊人
不过6月3日首次发现日本舰队的飞机虽然是一架PBY“卡塔琳娜”水上飞机，但间接的也跟B-17有点关系——B-17机组给了负责侦察的PBY机组几发新型的12.7毫米蓝尖燃烧弹，PBY仗着这几发子弹超出正常的搜索范围多飞了10分钟，结果就发现了日本舰队！4日凌晨，日美双方都发出了攻击波，中途岛上最早起飞的就是B-17机群——要优先保证日本机群来袭的时候，这些昂贵的大家伙不在地面上。另外他们航程够远，提前出发还能承担一部分侦察任务。
其实当天的云层条件相当理想
而当它们真正飞临日本舰队上空时，等来的却是日方将领们的笑声，甚至没有分配零战上去拦截！斯威尼中校的机队实际上高度是2万英尺（6100米），云层的条件也非常理想，他们没有管周围的小军舰，而是专心地识别航母——这在6000米的高度上颇不容易。第1分队的3架B-17对准1艘航母投下了9颗500磅炸弹，然后把剩下的炸弹全投向了另一艘，撤离时还报告“击落了一架零式”。另外两个3机小队也对所选择的“航母”进行了“夹叉轰炸（从不同方向对军舰投弹，目标不容易规避）”，“至少命中一弹”……
“飞行堡垒”上拍摄的日舰的机动，这张照片已经能识别出是哪艘航母了！
日方对此次攻击的记载不多，他们真没太在意——6000多米空中扔下炸弹，即使不考虑空气阻力也要30多秒才落到地面。即使拥有最先进的诺顿轰炸瞄准具，但也无法预测高速航母在这段时间里是如何机动规避。被“夹叉轰炸”的“飞龙”号航母做了一个不太复杂的机动就躲开了所有的炸弹，至于好几位报告“命中一弹”的飞行员倒不一定是有意在编造战报——从高空看下去，炸弹激起的水花和小小航母之间距离很近，很容易被误判。
这是“苍龙”号在机动规避
“飞龙”号成功躲开所有炸弹
事实上自开战以来半年，“飞行堡垒”在太平洋上的表现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另一个著名的战例是珍珠港事件后第3天，柯林·凯利上尉驾驶一架 B-17C 从菲律宾克拉克机场起飞去攻击日本舰队，报告称在吕宋岛北面命中一艘日舰，“起火爆炸并剧烈燃烧”。飞机返回机场时被大名鼎鼎的坂井三郎率领几架零式战斗机包围，坂井的20毫米炮弹击中了凯利的机翼并燃起大火，拿到了他的第一个4发重轰炸机的战绩。凯利命令机组人员跳伞，他自己则一直英勇地努力稳住飞机给同伴创造机会，最后和飞机同归于尽。凯利因为英勇无畏被罗斯福总统追授卓越服役十字勋章，他的战绩却被夸大为击沉了日本战列舰榛名号。
坂井三郎击落凯利上尉的“飞行堡垒”！
前一篇文章提到过，C型和D型“飞行堡垒”当时数量比较多，都是没有尾炮塔的，日本人也很快发现了这个弱点。当新式的有尾炮塔的E型出现在战场上时令日本战斗机飞行员大吃一惊！C型和D型“飞行堡垒”的机组人员因此在机尾也插上两根刷黑的拖把棍来吓唬日本人，“两根刷黑的拖把棍”成了陆航的“优良传统”，后来还被杜立特中校装在了空袭东京的B-25轰炸机上！日本人对“飞行堡垒”有了清晰的认识——速度快、坚固结实，击落它非常困难（坂井三郎回忆录）。
刷黑的拖把棍显示战争初期盟军的窘迫
而中途岛这次攻击造成的唯一影响是帮助南云忠一判断攻击来自岛上机场，为了日本舰队的安全有必要对岛上机场进行二次攻击，进而做出了后面的一系列错误决断。尼米兹本来很看好这些飞得高、飞得快、航程远、坚固、自卫火力强大的重轰炸机，但对舰作战效果让人失望，甚至不如那些双发的小兄弟，从此以后就很少再派“飞行堡垒”去攻击航行中的军舰了。又过了2个月，太平洋战区的“飞行堡垒”基本全部撤出，让位给了航程更远的B-24“解放者”。
航程更远的“解放者”接替了“飞行堡垒”在太平洋上的位置
初战欧洲1942年7月1日，第8航空军的第1架B-17E“飞行堡垒”飞抵英国。8月17日，18架“飞行堡垒”轰炸了法国的铁路调度中心，第8航空军的艾拉·埃克准将乘坐“洋基佬”号亲自参加了这次行动，皇家空军的“喷火”战斗机负责护航，正式拉开了贯穿整场战争的盟军对德国“空中战争”的帷幕。不过刚开始如何发挥重型轰炸机的战斗效能，盟军自己也不太清楚，因此各种任务都要尝试一下，1942年的作战显得有些三心二意，支援北非的“火炬行动”、轰炸法国的U艇基地洞库……效果都不太好。
埃克准将的座机“洋基佬”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8航空军的作战目标和作战方法变得清晰了——集中使用重型轰炸机，利用高空、强大自卫火力的优势，深入德国本土，摧毁战争潜力，为此需要对重型轰炸机编队进行统一管理。盟军开始尝试最早“飞-火”一体的轰炸模式。“飞”是指在轰炸机上安装了最早的自动驾驶仪，“火”是指当时列为绝密的诺顿轰炸瞄准具。诺顿集成了精密的机械陀螺仪和模拟计算机，能快速自动连续计算弹着点。“飞-火”一体是把自动驾驶仪和诺顿瞄准具联接起来，能自动修正飞机航迹、气候对投弹精度的影响。系统测试表明，“飞-火”一体中的诺顿瞄准具能让投弹精度达到75英尺（23米）的误差，不过诺顿还是光学瞄准具，因此只能在晴朗的白天使用。
B-17F上的诺顿瞄准具，注意视野极好的一体化头罩
白天进出作战区域时，“飞行堡垒”编队通常利用废气涡轮增压器的优势飞行在万米高空，这个高度空气阻力小航程比较大，而且能避开地面的中小口径高射炮火。前来拦截的德国战斗机的发动机，普遍安装的是机械增压器，在这个高度上增压器本身就会消耗掉发动机1/3的功率，令速度大大下降。“飞行堡垒”采用极其紧密的编队，自卫火力能够相互支援，第8航空军因此自信满满，认为凭借这套战术即使白天也能直入德国腹地实施有效打击。
高空飞行拉出壮观的冷凝尾流云，容易暴露自己
另外为了统一行动，盟军还开始采用特别改装过的先导机。所谓先导机，可以是一架改装过的轰炸机，甚至可以是一架双座P-38“闪电”——它也有废气涡轮增压器能飞万米高度。而改装的主要内容就是加装最先进的轰炸火控装备，比如能穿透云层对地面测绘的APS-15雷达，飞在整个编队的最前方，负责侦察探明地面目标，然后投下指示用的炸弹，整个编队要一起跟随先导机投下所有炸弹，这样整个编队的轰炸效率大为提升，特别是在夜间。
引导员正爬进P-38L先导机机鼻，他负责操作APS-15雷达
1942年到43年，第8航空军还在积攒更多的“飞行堡垒”。波音根据1942年初亚洲战场的经验推出了最新型的B-17F型。整体上看，F型和E型的外形差不多，机鼻采用了和“野马”一体化气泡座舱盖类似的一体化玻璃罩，有机玻璃整体吹制，非常漂亮！事实上“飞行堡垒”对玻璃罩的工艺要求更高——诺顿瞄准具就在里面，玻璃罩引起任何微小景物变形就会影响精度。F型“飞行堡垒”还采用了功率更大的“旋风”发动机，紧急功率达到1380马力（E型1200马力），螺旋桨也换了宽叶桨。另外机身内部有几百项小改进：全部安装了腹部球型斯佩里炮塔、新的氧气系统、自动驾驶仪……而且此时不仅是波音在生产，前文提到过道格拉斯和洛克希德也被拉进来，他们的工厂生产第一个型号的“飞行堡垒”就是F型。
F型的机鼻玻璃罩非常帅气
德国的对策1943年1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上，欧洲的轰炸任务被明确下来：英国负责夜间轰炸德国城市，美国负责白天精确轰炸德国的军事战略目标，尤其是与U艇相关的目标。准备已久的第8航空军1月27日就出动了4个大队的F型“飞行堡垒”，进入德国境内轰炸威廉港的，3架被Fw190战斗机击落。这个损失率还在预料之中，接下来德国境内的各大造船厂都被“飞行堡垒”频频光顾。这些任务中“飞行堡垒”得到的护航力量相当薄弱——“喷火”、“雷电”的航程不够，P-51“野马”还在生产中，唯一能到达德国领空的只有双发的P-38“闪电”战斗机，数量还有限。
白天进入欧洲
刚开始德国空军还有点不适应这种战法，不过德国人很快就调整过来，雷达、战斗机、高射炮……配合得越来越协调。4月17日，115架“飞行堡垒”飞临生产Fw190战斗机的福克·武尔夫工厂来“报仇”，德国空军的战斗机给了它们迎头一击，16架“飞行堡垒”被击落，战损率高达14%！返航的“飞行堡垒”们也都伤痕累累。这时候德国飞行员已经发现E型、F型“飞行堡垒”的正前方是个明显的弱点，缺少装甲，而且前向火力最弱——只有1挺7.62毫米机枪！机背枪塔里的2挺12.7毫米机枪可以支援前方，但射界有限——下方被机头挡住了。
早期B-17F机头只有1挺7.62毫米机枪
陆航和波音不是不知道这个弱点，但以前没有太在意——如果敌机选择迎头攻击的话，和“飞行堡垒”的相对速度能达到1000公里，那个年代机枪机炮有效射程只有1000米左右，也就是留给对手头瞄准、射击的时间顶多4秒钟，还要留出避免相撞的时间。不过战争的残酷远超后方人员的想象，炸弹都要扔到人家的飞机制造厂上了，德国飞行员还不拼命？越来越多德国战斗机开始选择“对头冲锋”的拼命战术，即使没有命中只要把轰炸机编队冲散，其它德国战斗机也要好打得多！
越来越多的德国飞机选择从正前方突击
昼间轰炸的“飞行堡垒”战损开始快速上升。8月17日当天，总计376架“飞行堡垒”分两批轰炸梅塞斯密特飞机工厂和施韦因福特的轴承工厂，狡猾的德国战斗机远远跟随着并不急于动手，等护航的“喷火”、“雷电”到达航程极限返航后才一拥而上，轮番攻击，最后直接击落了60架“飞行堡垒”，重伤返航后报废了几十架！9月6日，400架轰炸机轰炸斯图加特的轴承工厂，被击落40架。最为恐怖的是10月14日“黑色星期四”，由于轴承工厂实在太重要了，第8航空军再一次出动291架光临施韦因福特，结果又被击落了60架、报废10几架、100多架受伤，创造战争史上最高的战损纪录！
表现第二次施韦因福特轰炸的美术作品
黎明前还请待续对于轴承厂的轰炸效果一直存在争议，有人认为提前结束了战争，有人认为对德国的军工生产影响微不足道，因为到1944年德国的军工生产数字还在上升。但不管怎么说深入德国本土的无护航昼间轰炸代价实在太大了，即使以美国世界第一的工业生产能力也承担不起！按这个速度计算，第8航空军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会彻底消失！人员的损失也非常惨痛，仅10月14日一天，约2900名机组人员就有650人阵亡或被俘！盟军飞行员听到施韦因福特就胆战心惊！陆航和波音必须要有所改进了！
“黑色星期四”中被德机迎头痛击的一架“飞行堡垒”，侥幸返航，但机头射手凶多吉少
这些改进事实上早已在进行中。第8航空军自己动手在前方增加了装甲，在机鼻玻璃罩稍后两侧各增加1挺机枪，波音把这个改变固定到后期生产的“飞行堡垒”上成为标配。前方甚至还自己在玻璃罩上加装了更多的机枪，但效果并不明显——狭小的机头顶多只能容纳无线电员和轰炸导航员2个人，即使增加再多机枪也没有人操作！而且要瞄准轰炸时，正前方的机枪只能停火！黎明来临之前的天空特别黑暗，面对重挫暂时还只能坚持浴血苦战和咬牙！
机头空间太小，增加机枪也难以操作
前线自己在正前方加装了2挺机枪